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04章 老观众
1965年秋北大荒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十月底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刮过黑土地。
我们十几个从北京、上海来的知青被分配到靠山屯生产队不过三个月已经领教了东北的厉害。
“杨队长通知今晚在村口戏台排演《智取威虎山》县里宣传队的同志半个月后要来检查!”宿舍门被推开生产队副队长赵大山裹着一身寒气进来黝黑的脸上满是严肃。
李卫东第一个跳起来:“保证完成任务!”他是我们中的积极分子父亲是部队干部浑身都是革命热情。
我默默放下手中的《暴风骤雨》心里有些发怵。
那座戏台... 靠山屯的戏台有些年头了木质结构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斑驳陆离。
戏台顶上的飞檐翘角依稀能看出早年的精致如今却只剩破败。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台前那两根大红柱子漆皮剥落处竟露出暗褐色的木质像干涸的血迹。
“听说那戏台以前是唱二人转和跳神的?”晚上去戏台的路上我问本地青年二嘎子。
二嘎子猛地噤声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可别提这个现在不让说。
那台子...邪性得很。
”他顿了顿“老辈子人说那底下埋过死人。
” 戏台前已经挂起两盏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晃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
我们开始排练我负责拉二胡李卫东演杨子荣。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拿起二胡我就觉得后颈发凉。
排到第三场突然传来一声喝彩:“好!” 声音苍老、嘶哑却异常清晰。
我手一抖拉错了一个音。
大家面面相觑——台下空空如也只有几片枯叶在风中打转。
“谁在那儿?”李卫东厉声喝道举着灯往前照。
空荡荡的场院里连个影子都没有。
“可能是风声。
”上海来的女知青小梅怯生生地说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继续排练。
当李卫东唱到“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时又一声喝彩响起这次更加响亮还夹杂着几声零落的掌声。
我们全都僵住了。
那声音分明来自台下正中央可那里除了几排歪歪扭扭的长凳什么都没有。
“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还怕牛鬼蛇神?”李卫东强自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那晚接下来的排练喝彩声时断时续总是在演出最精彩的段落出现。
回到宿舍没人说话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那不是风声。
接下来的日子每晚排练都有这样的怪事。
有时是喝彩有时是叹息甚至有一次小梅在台上跳舞时我们清晰地听到一个老妇人的啜泣。
宣传队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恐慌在知青中蔓延。
“我昨晚看见...台下坐着几个人影”小梅偷偷告诉我眼睛红肿“穿着旧式的棉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 直到一个雨夜老知青王建国找到了我。
他是早期来的知青在靠山屯已经待了五年。
“你们惹到他们了。
”王建国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模糊。
“他们?” “戏台下的老观众。
”他深吸一口烟“那戏台光绪年间就有了原本是唱二人转和神戏的。
1943年冬天日本人清剿抗联把正在看戏的几十个乡亲堵在戏台前全部用机枪扫死了。
” 我后背一阵发凉。
“从那以后每逢有人唱戏那些死去的魂灵就会回来听戏。
”王建国弹了弹烟灰“他们习惯了老调子听不懂你们的革命样板戏但又舍不下看戏的瘾。
” “那我们怎么办?” “明晚子时我带你们去化解这段恩怨。
” 第二天深夜寒风刺骨我们十几个知青跟着王建国来到戏台前。
他拿出一把香点燃后插在戏台前的泥土里。
青烟袅袅上升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形状。
“老乡亲们”王建国面向空荡的观众席声音平静而庄重“知道你们爱听戏。
可如今是新社会了唱的是新戏。
你们听不懂不怪你们但也别吓着这些娃娃们。
他们是响应毛主席号召来建设新农村的...”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时代变了旧调子该放下了。
” 香烟突然猛烈地摇晃仿佛有一阵风吹过——可我分明感觉四周的空气是静止的。
李卫东站出来深吸一口气唱起了《智取威虎山》的选段。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坚定而清亮。
接着我们所有人都跟着唱起来。
起初是怯生生的后来越唱越响亮革命青年的热血在胸膛沸腾。
奇怪的是这一次台下没有任何喝彩声。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唱完后王建国低声说:“他们走了。
” “真的吗?”小梅小声问。
“看那香火。
” 我们低头看去三炷香已经燃到尽头香烟笔直上升在夜空中慢慢消散。
从那以后戏台下再没有出现过奇怪的喝彩声。
宣传队来检查时我们的演出获得了表扬。
李卫东因此得到了入党推荐而我则常常望着空荡的观众席发呆。
多年后我已白发苍苍重回靠山屯。
村庄变了模样唯有那座老戏台还在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
“老爷子您也来看戏?”一个年轻村民问我。
我点点头在最后一排坐下。
锣鼓声起浓妆艳抹的演员登上舞台唱起了久违的东北民间小调。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台下坐满了观众——穿着旧式棉袄的乡亲们摇头晃脑地听着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当台上唱到精彩处我清楚地听见四周响起了阵阵喝彩——那声音苍老、嘶哑却异常快活。
我微微一笑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那些老观众终于听到了他们想听的戏。
喜欢东北民间异闻录请大家收藏:()东北民间异闻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本文地址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04章 老观众来源 http://www.hzxsjb.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