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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72章 请入社夫妻立志 闹分家母子离心

虞玉兰搓着艾草的手骤然停住那几根干枯的艾草梗被她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捏住仿佛捏着的是她紧绷的心弦。

她眼皮耷拉着没抬一下只从鼻腔深处挤出一声沉闷的“嗯”。

这声音活像一块浸了湖底寒泥的石头又冷又硬重重砸在这午后凝滞得几乎胶着的空气里溅不起一丝活气。

昊文兰站在堂屋当间深深吸进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全身积攒的力气和那点可怜的勇气吸得胸膛都微微起伏起来。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儿: “妈我跟忠楜我们俩……下定决心了要入社。

” 她略顿了一顿像是要听听这决定在死水般的屋里激起的回响又像是给自己接下来的话铺路。

“社里头已经定了秋收一过立马就要上马挖新干渠整修大片的农田正是急需劳动力的节骨眼。

我们年轻身上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心里头也认这个理想跟着大伙儿一起往那……往那共同富裕的光明大道上奔。

” 她又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婆婆那花白且有些凌乱的鬓角上那里不小心沾了一小片细碎的艾草屑像是忙碌岁月不经意间盖下的一个灰扑扑的印记。

“可我们……不能拖着您一块儿。

”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像冬天的北风刮得人生疼。

“您的心思像明镜似的照在我们心里亮堂着呢。

您的那些顾虑像咱洪泽湖边望不到头的大山一样横在那里我们……我们挪不动也搬不开。

” 虞玉兰依旧低着头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听见了不愿理会。

只有那搓艾草的手指捏得更紧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的颜色仿佛要把那几根干草碾碎成末。

一股冰凉的不祥预感像湖泽里潜行的水蛇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带来一阵阵寒栗。

“所以” 昊文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稳得像洪泽湖底沉积了千万年的老磬石一字一顿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屋里每个人的心坎上。

“我们思前想后……想跟您商量分家。

” “分家”这两个字就像两颗在炉火里烧得通红、滋滋冒着青烟的铁弹子猛地被投进了这潭死水! “噗嗤”一声仿佛能听见空气被烫焦的声响带着一股子毁灭性的热量要把这屋里维持了许久的、脆弱的平静彻底炸裂! 虞玉兰佝偻着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剧烈一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当胸击中险些没能坐稳。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骇人死死钉在昊文兰那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上然后又缓缓转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的姬忠楜。

那眼神活脱脱是一头被自己亲手喂养大的崽子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的母兽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弃的、尖锐到刺骨的痛楚。

“分……家?”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生了锈的旧锯子在拉扯干裂的木头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磨出了血丝。

“你们……你们这是要分我的家?!” 这个家是她用男人的性命、用自己半辈子的血泪、用那早夭孙女儿残存的魂灵苦苦守护下来的家啊! 这方寸之地哪一处不浸透着祖辈辈的汗水与亡者哀戚的气息! “妈” 姬忠楜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在龟裂的田埂上跋涉了三天三夜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鼻音。

“不是分您的家。

是……是我们我们两口子想……想分开来过。

” 他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仿佛每个字都有千斤重要耗尽他全身的气力。

“您名下的地照旧是您种着谁也不能动。

您喂的那头老黄牛它也只认您这个主。

这屋子……也还是您住着我们定让您住得暖暖和和。

我们……我们搬出去另过。

” “搬出去?” 虞玉兰像是没听懂眼神空洞地重复着茫然四顾。

“搬哪去?这福缘集哪一块砖哪一片瓦底下不垫着祖宗先人的血汗?哪一寸土哪一根芦苇上头不沾着我虞玉兰的眼泪?”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又莫名陌生的堂屋掠过那掉了漆的方桌、磨得光滑的条凳、角落里堆放的农具。

仿佛要在这些沉默的物件上寻找那个叫做“家”的魂魄。

“村东头老磨坊旁边不是有两间早年塌了半边的旧屋基么?” 昊文兰接口道语气出奇地冷静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遥远事情。

“我跟忠楜仔细盘算过了我们年轻筋骨硬朗不缺力气。

我们自己去挖土自己去脱土坯。

我们到湖边自己动手割芦苇来苦房顶。

我们进林子自己扛那做房梁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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